钱青峰后来向我们兜售这些屯藏数量之多时间之久的所谓的“子弹”。于是我又用我妈交付给我的早餐钱收购了很多这样的旧黄色的“子弹”。后来大伙实在入不敷出，钱青峰于是又修改了市场规则，说是可以拿钉子替代钞票作为交换之物，具体规则是五个十厘米及以上的钉子可以交换一枚子弹，十个五厘米及以下的钉子可以交换一枚子弹。我说我家的地下室有很多多余的扫帚，比钉子更长，比钉子更粗，可不可以用来交换。钱青峰斩钉截铁地说，不可以。于是，我们又开始从各处搜集长短不一的钉子，像是早些年间刚刚成立不久的新中国为了尽快归还苏联旧债各家各户努力上交给国家金银铜铁用于大炼钢铁。在这一方面，林小枫做的最为极致，他把他家每扇用于镶嵌固定在窗档上的窗户玻璃的钉子偷取了两三枚，平日中还没发现，有一阵子赶上变季刮大风，将他家的三孔玻璃连根拔起，摔碎在屋里屋外的地上，一片狼藉。于是林小枫家在不用开门的情况下就可以享受穿堂风。他爸爸知道真相后，从他的屁股蛋子上连续踹了好几脚，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上学都是咧着腿。
我不知道钱青峰为什么非得要别人用钉子才能交换他的自制子弹。我想也许他是用那些换来的钉子放到熔炉里炼成钢水再接着制造出新的子弹，再接着出售给我们，然后得到钉子再循环来一遍。就像是羊倌放羊，等羊长大了杀掉或在市场上卖了得到钱，然后再从集市上买羊，再接着放羊。我又一想，那造出来的颜色也不对啊，于是又想到他可能又用黄油在外侧涂了一层，风一吹干，大功告成。
后来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钱青峰，他眉头一皱，说：“你将来可以成为儒勒.凡尔纳。”
我问他：“儒勒.凡尔纳是谁，他也会和你一样造子弹吗？”
如果非要从四个季节中挑选出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季节，我想我应该选择秋天。
年幼的时候，我说不出理由。倘若换作现在别人问我，我想我给出的答案是，就像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姑娘，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夏天过去，秋意渐临，劲风扫去散落在地上的零零落落的黄色叶子，寒意也渐渐漫来。这时候，姑娘们像是刚刚做完爱一样坐起在床头一件接着一件循序渐进地增添或薄或厚的衣服穿到自己的身上。
很清楚的记得，在这个季节中，学校组织的活动会很多。到郊外去写生、去公园看落叶、还有全体师生排队走路到“山川影剧院”去看电影和歌舞曲目。从我出生一直长到十八岁，都呆在这一个地方，具备着和全国其它北方地区大体相同的北方特征，所以，秋天的时候可以看到黄色的落叶，冬天的时候也可以看到皑皑的白雪。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被群山包围着的盆地小城镇，城里唯一的一个公园都比不上像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北京的任意一个公园大，不过还是比较五脏俱全的，有可圈可点之处。学习杜牧的《山行》的时候，其中后两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夏启田在讲述这段诗句的时候，声色俱佳地描绘：一片一片的红叶落满地，一片一片的红叶落满地。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给我带来一种牙疼的感觉。他在每次临行考试之前都会粗略的复习一下学过的课文，于是一个学期说了好几遍“一片一片的红叶落满地，一片一片的红叶落满地。”。因此，一个学期之内我也好像牙疼了好几次。
但我所见过的落叶都是黄色的，没有见到过红色的。于是我带着疑虑问夏启田。
夏启田告诉我说：“有些树的落叶是黄叶，有些树的落叶是红叶。”
我又问他：“那什么树的落叶是黄叶？什么树的落叶又是红叶？”
他想了一下对我说：“你不要老是纠结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考试的时候会考这个问题吗？你知道了这些又会怎么样？”
他看我默不作声，捋了捋额头稀少的头发好声好气地对我说：“你应该多看看那些考试的重点，对了，我在上课的时候强调的那些重点你都用笔勾上了吧？”
“没勾。”
后来，我在课外书上看到，北京的香山一到秋天的时候，就会落下满地的红叶，在全国的范围内都很有名，配着插图看起来美轮美奂，与春季的杂花生树草长莺飞形成了一种对立的别样的美感。
在二十岁之后，我去过北京很多次，也在北京呆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但我最终还是没能实现去香山公园看红叶的愿望。其中的遗憾多半是出于去的季节不是时候，可能一个在夏天一个在秋天，也可能一个在冬天一个在秋天。但是还有几次虽然等到了落叶季节，可最终还是克服不了自己的懒倦，不能和朋友起一个大早就为了看看香山的红叶忍着寒冷排长长的队伍等公交车。等到想看的时候，又不知恍恍惚惚地虚度了几个冬夏。
张国强看过几次香山红叶，我们基本上都可以根据他去香山看红叶的次数推断出他新近又结识到几个姑娘，因为他每次去香山看红叶总会陪伴一个和上次不一样的姑娘。
张国强曾经和我信誓旦旦地说过：“为了诗和远方，我要睡遍全世界。”
记得当时我被他的豪言壮语激励的双目发光，仿佛看到了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床。
有一次他给我发了一张香山红叶的照片，一张他和一个姑娘的合照。由于天气微寒，两个人都穿着不薄不厚的衣服，姑娘笑得嫣然花开,能看到轻微的抬头纹，亲昵地搂着站在前面手持照相机的戴着一副向外映衬着蓝光的墨镜的张国强的脖子。那时候正值十月一，我当时正在老家无所事事地呆着。我说你怎么光拍人啊，拍拍红叶啊，不过这次的姑娘挺漂亮的。
他回话说：“没办法啊，哪哪都是人，平拍照人的腰，仰拍照人的屁股。我这眼光，怎么样？不错吧。这社会发展忒迅速，咱这欣赏姑娘的眼光也得与时俱进不是？”。
初中毕业升高中的那一个暑假，我常常和唐晓菲到街上闲逛，走着走着就逛到郊外的一片树林子里。
夏天的树林子里的树虽然被阳光晒得蔫头耷脑，可枝叶还算是比较饱满，从上边摘下一片杨树叶子，正面呈着颜色很深的墨绿色，背面摸起来被上面的白毛覆盖着的略显突起的枝叶茎脉毛茸茸的令人舒服。钻进浓密的树林子里散步，从树缝里漏下来的斑斑点点的光打在地上，打在和我并肩走着的唐晓菲的脸蛋上，忽明忽暗，好像火车在经过隧道时路旁的灯光断断续续地照进车窗里。
第四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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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31 17:5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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