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
又是一年冬至,太阳挤过玻璃窗照进阳台,明明晃晃。整个小屋里洒满了阳光暖暖的味道。娘坐在阳台上,褶皱的脸上在阳光下写满了惬意和自在。突然间我想,过了冬至, 新年将至 。该帮娘买一件新衣过年了,都说“老小,老小” ,老人也如小孩一样。可娘说年纪大了,已不得动,估计时日也不多了,再不想添衣服。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不知道该怎样和老娘聊这个关于生死的话题,我想此时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娘活过这些经年,经历了那多么人和事,她一定早已看透生和死,得与失,来与去,只是选择了沉默罢了。 太阳依旧很暖,就这样陪娘晒着太阳,闲聊着,聊到了乡下的冬至,聊到了儿时的冬至,也聊到了后来的多个冬至。岁月如水又如歌,唤起了久远的记忆,有快乐,有辛酸,有遗憾,也有感慨…… 儿时,老家的冬至,山静默了,水消瘦了,田野里一片寂静。别恼,这可是准备过年的大好时节。家家户户都忙年了,杀年猪,熏腊肉,烫粉皮,磨糯米粉。一股浓浓的年味随着老屋上空的缕缕炊烟,弥漫在乡村里,也弥漫在孩子的世界里……杀年猪,男子汉的活,到了这个季节,有的是时间。只要哦嗬一声,哪家明天杀年猪,男人都来了,捆的捆,磨刀的磨刀,拿盆的拿盆,烧水的烧水……不一会儿,只听猪“哇哇”乱叫,年猪杀了。娘是不允许我们去看的。中午大伙儿就着新鲜的猪肉、猪血、猪内脏打个牙祭。我们老家是一个大屋场,大大小小许多的天井,七八个堂屋,十几户人家,都一个祖宗下来的,每家都有几个孩子,五代没岀服,热闹极了。每到这个时候,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天天有肉吃,东家吃到西家,又不用干活不用上学了,难怪说“孩子们盼过年”。
烫粉皮就是女人的活了。娘说烫粉皮的米要早稻好些,头天就泡好,黄豆也是要泡。第二天,那些婶婶、伯妈都聚到一起,开始磨的磨,烧火的烧火,烫的烫,切的切。烫粉皮我看到过,还真的是不容易,各道程序都很重要。我依稀记得烧火是用的茅草,一把火去,火不可太大,不可再加,刚好烫一块。烫的人好像用的一块蚌壳,一瓢米粉下去,用蚌壳轻轻地将米粉刮开,薄薄的一层,烫到底面发黄,再翻过边。翻边是个技术活,我不知道。不一会儿,一张粉皮就烫好了,丟到铺好的门板上,几个人磨拳擦掌,开始把粉皮切成细丝丝,再铺到禾场里晒干。其实先头烫的几张粉皮是不用切的,你看那些小孩个个馋猫一样,围着锅台转来转去,直到每人分到香喷喷的粉皮,才欢快地走了。屋里留下女人朗朗的笑谈声和烫粉皮的各种声音,洋溢着快乐、幸福! 我问娘,我们是否也杀年猪?娘说我们也杀,但杀了之后,却很少自已留着,一般都是要抵帐的。父亲、娘是家里的长哥长嫂,奶奶去得早,爷爷老实得近迂腐,下面弟弟妹妹结婚、读书、岀嫁全靠娘养的猪。有一次娘养了一头三百多斤的猪,那个连吃饭都困难的年代,不可能有猪饲料,就是靠野菜、干茴藤,竟养了如此大的猪。娘说在当地非常稀有,好多邻村的人都跑来观看,啧啧不已。父亲呢,冒事就邀上几个人,搭起乡下的大秤称一称,满脸的笑意,总说这是一只还债的猪。那年冬至,雪后放晴,长长的冰凌子挂在屋檐下,晶莹剔透,是个好日子,我们家选着那天杀年猪。娘说猪杀了,我们自己家只留下了猪头、猪脚,和一些内脏过年。那年叔叔结婚了,娘帮叔叔建了一栋明三暗五的房间,那只猪全部抵了工钱。
后来叔叔、姑妈相继成家了,又送走了爷爷。娘带我们随父亲来到了城里。进城可好啦,天天有白米饭吃,还可以学一口的岳阳话,简直就是天堂。特别是,单位一到冬至就开始杀年猪、分鱼,每个职工都可分上几十斤。那时我哥、姐姐都上班了,我们家一个大水缸腌满了鱼、肉。太阳一岀来,娘就把满缸的鱼、肉拿岀来,挂在铁丝上晒。一串串、一排排的腊鱼、腊肉,在阳光下透黄、透亮,散发着阵阵香味,老远闻到。父亲豪爽,经常把熏腌好的鱼、肉送亲戚朋友。那些年,娘也没喂猪了。
后来,爸走了,家里的重担又落在娘一个人身上。我和弟弟还小,要读书。哥哥、姐姐要结婚,娘又开始在父亲做的一个小猪栏里养猪,重操旧业。娘上班一担撮箕去,下班一担猪草回,有时中午一担水桶到酒厂挑酒糟回 。到如今,我的脑海里常常涌岀一个画面,瘦小的个子,肩上一根扁担,晃晃悠悠,守着方寸的猪栏,那是她的希望。就这样我们慢慢地长大,家仍温暖如初。也就这样娘的背慢慢弯了,皱纹慢慢地多了,娘在艰难的岁月里苍老了。记得1988年,哥哥结婚了,我们家又欠了许多的帐,我娘一次养了六头猪。冬至,我们家再没杀猪,而是找个猪贩子,一次性卖了。还完帐后,娘把剩下的钱交到哥手上,要哥带上我们几兄妹去买新衣服过年。那时巴陵大桥下是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各种衣服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水泄不通。我们兄妹在桥下逛来逛去,挑来挑去,逛累了,到大桥下每人买一碗红薯糯米饭,蹲在地上,美滋滋地吃着,然后继续逛,继续试,继续选,直到都挑上了自己喜欢的衣服,才髙高兴兴回家。各自把衣服穿给娘看,那兴奋劲别提了,抢着问娘, 我的好看吗?我的好看吗?娘笑眯眯地说,好看,好看。晚上,不知咋地我竟看见了娘在偷偷地流眼泪。我突然心一紧,白天那高兴劲荡然无存。一晃几十年了,我依然想起娘的那抺泪……往事历历,阳光依旧,都说养女难报父母恩。娘啊,我拿什么来报答您…… 后记:人生无常。又到了冬至,可今年娘已大不如从前,病痛反反复复,眼前事皆忘,往事虽依稀记得,但也忽明忽暗。明年的冬至我娘又是咋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