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还真是你啊，今天怎么有空儿来这儿凑热闹？”
小徐定了定神，一瞅是唐静。
“嗐，瞎转悠，你呢？怎么也在这儿？”
“别提了，人太多，挤不出去。”
“也是，要我说这帮评委也忒不专业了，但凡提前稍微翻翻黄历，也不至于当街掉链子。”
“最近在哪发财呢？怎么老同学聚会也不见你人影？”
“我能在哪发财？狗熊耍扁担，混碗儿饭吃。这不，前段时间手机坏了拿店里去修，没想到连聚会也耽误了，我说怎么聚会都不喊我呢？”
“我说你，现在怎么连编谎话都编不圆。”唐静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真的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不过聚会也没什么意思。几个混的好的同学在那耀武扬威，我也插不上什么话。”
“他们炫他们的，你吃你的，难不成混的不好就不让吃饭了？又不求他们什么。”
“理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总感觉不太好。对了，还没吃晚饭吧？一会等雨停了一起打个尖去？”
小徐迟疑了一下。
“怎么？是有饭辙了？还是怕你的准老婆看到大晚上你和美女约会？”
“我说你，怎么现在学得净跟大老爷们似的老打镲？”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时候的雨已经停了。沥青的街道和来往的车辆被雨水刷洗的焕然一新，先前燥热不堪的热气也被狂风暴雨一扫而光，空气变得清凉透畅。
“准是又倒腾什么大买卖，说吧，别拘着了。”唐静的脸被火锅的蒸气蒸得有些红晕。
“打人，让关进去了。”小徐重新给两人倒满啤酒。
“啊？真的假的？咱别开玩笑行吗？”
“真的，跟你说实话你又不信。”
“和谁啊？仔细说说。”
“一的哥，跟我犯浑来着。一拳把自个也打进局子里了，赔了好几万。”
“听你说话怎么跟听评书似的，还有板有眼的。”
“你要是真不信，要不我脱了衣服让你看看，现在背上还有淤青呢。”说完小徐站起来佯装撩衣服。
“去去，快坐下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怎么着，现在嫌我是一罪人了？”
“你，净打岔，我跟你没法说话。”唐静笑得眼角蜷起了细细的皱纹。
“你最近在忙什么？”小徐和唐静碰了一下杯子，头一仰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我可没你过得那么传奇，每天也就上上班，下班了逛逛街。平淡，又无聊。”
“其实生活不就这样吗？折腾来折腾去干嘛？我现在算是琢磨出来了，都没用！”
“看来是真进去了，嗯，都颓了。好了，现在我信了。”唐静伸出一只手在小徐眼跟前晃了晃。
见小徐没反应。
“看来是真蔫儿了。”
“不是，你有没有觉得，人有时候就像一只被人为关进圆形笼子里的小白鼠，你拼命地往前奔，除了笼子不停地转，还有什么？真没劲！”
“呦，曾经的浪子变幽怨诗人啦？”
小徐没接话，不管唐静独自沉默地喝着啤酒。
“病了，病了，还病的不轻，你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唐静见小徐一本正经，收起了调侃。
“我说真的，你这样下去早晚得出问题。”
“没事儿，我知道自己，别担心，离抑郁症还早着呢。”
小徐抽出一支烟点着。
“对了，你认不认识售楼的人？”小徐话锋一转。
“怎么？你要买？”
“早买早踏实。”
“变了，变了，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人迟早会变，迟早的事。之前我觉得，婚姻是婚姻，房子是房子，俩东西不能挞一块儿，挞一块儿这性质就变了，不纯粹。”小徐周围烟气环绕，仿佛是在叙说着一个故事。
“那现在呢？”
“我问你，你结婚的时候希望另一半有房子吗？”
“当然，要不然住哪儿？”唐静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瞅着小徐。
“这不就结了，家雀还懂下蛋之前先掏个窝呢？何况是人呢？总不能一辈子租房子住吧，跟借窝生蛋似的。”
“想开了？不跟自己较劲了？”
“不较劲了。之前我老觉得，那帮背着几十万上百万房贷的孙子都傻帽，特傻，每个月跟条狗似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供一个破房子，不知道图什么。”
“现在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全想明白了。人活着归根结底到最后得图一安稳，心里有根儿，尤其是女人，本身就缺乏安全感，就算不为自个，也得替老婆考虑考虑吧。”
“行，就冲你这番替妇联的发声，我也得帮你这忙儿。”唐静忍不住拍起手来。
“对了，最好是不用摇号的楼盘，一直摇不上。”
“得嘞，回头我帮你问问。”
“我想起一件事，魏东也折进去了，不知道现在放出来没，他和你联系过了吗？”唐静接着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大概是去年年底，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是见义勇为来着，没承想两边儿的人是一伙的，让人下套了来着。我说你们这些人都到这岁数了，怎么还当自己是大侠打抱不平呢？”
晚上快到家的时候，小徐找了一个凉亭自己呆了一会。
他拨通了魏东的电话，那头“嘟嘟”地响着没人接听，小徐挂断了，不一会电话回了过来。
“喂，魏东，你在哪呢？”小徐先发制人。
“在家。”魏东有气无力的。
“什么时候出来的？”
“谁告诉你的？”
“先别管谁，我说你丫真不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会哥们儿一声。”
那头沉默了一阵才说：“这不是怕给哥们儿添乱吗？”
“行了，废话不说了，你呆家里等我。”
说完小徐起身挂了电话。小徐又给小孙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有事要出去两天，便匆匆买了张夜票赶往怀林市。
怀林市相隔燕州市并不远，也就几支烟的工夫。
老旧的火车在夜间的铁轨飞快地奔驰，宛如一条藏匿在水中的蛇。
到了魏东家里，只见屋里凌乱不堪，茶几上还残留着他的剩饭剩菜，床上、沙发上和矮脚柜子上到处堆叠着散乱的衣服。
魏东头发杂乱，胡子拉碴的，面色倦怠地抓起沙发的衣服腾出一个角：“坐吧。”
“怎么了你？跟霜打了茄子似的。”
“没怎么。”
小徐挨着魏东坐下来，掏出烟盒抽出两支烟，分给魏东一支，两人沉默地抽着烟。
小徐绷不住了：“多大点儿事，干嘛这么作践自己？”
“没作践，我觉得这样挺好。”
“我看你是病的不轻，比我还重。”
魏东有些疑惑地看向小徐。
“和你一样，前段时间我也进去了，失手揍了一的哥。”
魏东苦笑起来：“你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嗐，不说了，挺没劲的。”
“你至少也得跟我说一声。”小徐埋怨道。
“说了顶什么用？找你拿钱？你自己还泥菩萨过河呢。”
“多少大伙能凑点是点。”
“得了吧，我这窟窿，你们兜里那点儿钢镚杯水车薪，还是不拉大伙下水了。”
“你我都没病，是这个世界病了，真够操蛋的，这叫什么事儿？”
“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雷锋了！”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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