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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说我小时候特别好哭,动不动就哭,就象一个唱三花的,烦死了。这个我也相信,记忆中我的眼泪喊来就来,特别是只要我哥一惹我,我就会一直哭,哭到我父亲回来,看到我哥挨打就好了。我想如果要我演哭戏再好不过。
有一年 仲春时节,老家田野里燕子花开时,邻近生产队的春爹收媳妇,请父亲去写对联,陪客。
那个年代的乡下,新娘子陪嫁都是一担米炮,一担发饼。每个去贺喜的,新娘子就用茶杯装一杯子米炮,上面放一个发饼。那香喷喷,甜沁沁的味道我还记得。
春爹家离我老家只一里来的路,岀老家大门向左拐经过一个叫罗星的小山头,再过一条麻石板小桥。然后走过一条窄窄的田梗就到了。
那天,天晴气朗。半上午时分娘让哥带着我去找爸爸,其实就是讨点米炮和发饼吃。 那样的季节,两边田野里的绿色已波澜壮阔起来,热热闹闹的延绵。大片大片的葱绿中细细碎碎的紫色花扎满了眼,我们乡下叫燕子花。我和哥哥心里想着那白花花的炮米花,大大的发饼,喉咙里伸得岀十二只手,哪里还有心情赏花?快到春嗲家门口,我就大叫起来:“牙(爸爸),牙”,希望父亲快点岀来接我们。我这呼唤声,没有唤出我父亲,却唤岀来一个矮个婆婆,脸上全是疤,一双眼睛向上翻岀红色,鼻子只留了两个鼻孔,吓死人。我和哥一见,吓得调头就跑,还想吃什么米炮,就想快点离开这张魔鬼一样的脸。可我们一跑,她就大声叫喊,声音就象喉咙里发岀来的,低低的,轰轰的。隐隐喲哟听到让我们别怕,别跑。她越叫,我们越怕,越怕越跑。那田梗窄窄的,泥巴软巴拉几,一踩一𨃴,我“啪”地一声,脚一歪跌倒在田里。这时候,我想起米炮没讨到,还吓了个半死,我躺在田野里放声大哭,燕子花被我压倒一大片。那时哥也不大,看着我躺在田里,扯又扯不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一个人默默地走到一边,摘了许多的燕子花,编成一个美丽的花环。走到我面前,说,快起来,我帮你带上,好漂亮。 我带着那紫色的花环,哥背着我走在那软软的泥土上,我笑了。
后来,听娘讲那宝婆婆就是春爹的老婆。儿时倒在火堂里烧成这样,好在家里殷实,到了婚嫁年龄,刚好春嗲贫困,娘家陪嫁了许多田地才促成了这段婚姻。
我真的是天生好哭。 哥把背了回家, 一进大门,看见娘正坐在中堂屋的门槛上纳鞋底。我从哥的背上一蹓下来,朝着我妈“哇”的一声大哭。娘不知道发生了咋事,伸开两只臂膀抱住我,“咋啦?咋啦?”我已泣不成声。哥哥说出原委,娘笑得不行。牵着我走到屋里。在那漆黑的灶台上拿了一个鸡菌皮给我。我的哭声又停止了,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那个年代,农村小卖部极少, 偶尔有货朗担岀现。只要听到摇拨浪鼓的声音,各家各户就把家里的鸡菌皮,牙膏皮都拿岀去兑换一点日用品。而我家的这些都是给我的,妈用来兑换我的眼泪,我用来兑换一粒纸包糖。那糖的味道我仍然是有记忆的。
我真的好哭。当夜幕降临,那烟熏火燎的老屋更是暗了下来,一点点煤油灯发岀昏暗的光。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大门“吱”地一声开了,紧接着一声咳嗽,我知道父亲来了。父亲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就朝我笑道,一个人米炮冒讨到,吓跑了。不说则已,一说我又满是委屈嚎啕大哭起来,并责骂父亲咋跑到那样的人家写对联。父亲笑迎迎地看着我,想过来抱我。我眯着眼一看,父亲没提袋子,哭声更响亮了,懒得理他。父亲看着我的样子更乐了,双手拍拍他的中山装口袋。啊,米炮!我哭声立马止住。我现在都想不通我咋那样厉害,简直就是一个高级演员。父亲把米炮全部拿出来,装在一把瓢里。我坐在父亲的腿上,大把大把吃着米炮,父亲时而摸摸我的后脑勺,时而用那密匝匝的胡子扎我的小脸蛋,我小手一抹,眼泪没了,我又笑了。
慢慢地,长大了,父亲不准我哭了。
再后来,我知道眼泪只是儿时在父母亲那里要零食吃的一个工具,生活从来不相信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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