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活着是为了什么呀？”冯宇满面愁容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哭诉着，“我老婆要跟我离婚，我一丁点儿希望都没了，我没法儿活了。”
四周围了一圈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街边围观下棋的一群臭棋篓子给频繁支招。
“为什么呀？”
“还能是什么原因，嫌我失业不挣钱呗。”
“要我说，你老婆这人忒俗，人之所以区分于其它低等动物，最重要的是在于思想的区别，没见过哪只狮子对着另一只狮子炫耀今儿捕获了几只鹿腿这事儿值得光荣。”杨睿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这事儿不能这么说，你得这么看，你是站在人的角度，这事儿确实没什么值得光荣的，可搁狮子头上就不一定了。”大伟插话说道。
“你是替他解心宽的还是戳他心窝子的？”
“本来就是，鸟儿求爱还得搭个窝呢。”大伟在一旁小声嘀咕。
“哪壶不开提哪壶。”
姚冬烟不离手地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居家过日子，难免锅碗磕碰，我还是那句话，劝和不劝分，千年修来共枕眠，缘分这东西不容易。”
“可她老是嫌贫爱富，动不动就拿我和别人比，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真受不了这个。”
“那你就把你的底线提高点儿，提高到生死，别的也就显得那么回事儿了。”
“不能那样，姚大，那样对方会得寸进尺。”杨睿急哄哄反驳道。
“你说咱们一辈子容易吗？小时候家里头不富裕，跟着爹妈一年到头省吃俭用，看到心爱的玩具打滚撒泼也未必得的到，人到中年童心未泯犹豫半天瞒着家里买个遥控赛车弥补下缺失的童年被人说成不务正业，这找谁说理去。”
“是，太不容易，我听了都感到窒息。”
“还是啊，人说到底还得为自个儿而活，虽说不一定非得达到‘人不为己 天诛地灭’的程度，可也得对自个儿好点儿。”
“没错儿，说的在理儿。”
“话是没错儿，可想想你老婆。”姚冬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在外头跟你一样上班受气，孩子小的时候下班回家奶孩子，孩子大了回去还得苦口婆心教育，还不能对孩子发火，一发火没准儿就造成逆反心理，到时候顶撞父母一跟头更受不了，你老婆攒了一肚子火没地儿发，你说不冲你发冲谁发？”
“这意思是双方都有委屈，谁都没错儿，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呢？”
“不一定说问题非得出在具体个人头上，或者具体事儿上，按下葫芦浮起瓢，清官难断家务事，甭看海瑞在外头如何刚正不阿，他回家里保不齐也跟老婆吵得不可开交。”
“要不说古人这点就比咱明智呢，妻妾成群，受了一房的委屈还能躲另一房屋里。”
“天塌有大伙，几房姨太太合起伙来同仇敌忾对付你一人更受不了。”
“照你这么说就没辙了？”
“凡事都有办法，天底下没有解不开的绳套儿，事缓则圆，你老婆不是老说你吗？说，让她说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干嘛老给自个儿找不痛快憋心里边儿，事后跟驴倒嚼似的还把她的话都抖出来反复嚼，这不是纯粹找罪受？”
“你还没弄清女人到底需要什么，她不是非得把这件事儿分出个子丑寅卯，本质上是发泄情绪，事情是导火索，这个不重要，跟普林西普射杀斐迪南大公引起二战没什么两样，你要做的是提供情绪价值，让她气儿顺了，韩信都能受胯下之苦，你这算什么呀？”
“合着这跟太监哄皇上没什么区别？”
“这一点还是有区别的，至少你没被阉了。”杨睿笑嘻嘻地说。
冯宇抬头瞪了一眼杨睿。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把你老婆当成武则天，也没什么损失不是，等她气儿顺了，没准儿回过味儿来一拍脑门儿心生忏悔，觉得特对不起你，虽嘴上不说但给你做一大桌菜以表歉意也说不定。”
“那我还是希望她嘴上说。”
“在开会啊？”樊磊推开门径直走进来。
樊磊一屁股斜挎在姚冬的办公桌上，抬起一条胳膊擦着脑门的汗，“跑了一上午，忒累，还是你们这儿轻松，杨睿，给我倒杯水喝。”
杨睿从桌下抽出一个纸杯从饮水机斟满水递到樊磊面前，“又折腾什么大买卖，给我们也分点儿，省的整天没事儿干，老瞎侃。”
“嗐，都是小项目，不值一提，今儿上午跑一个灯具厂宣发，你们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还像上次搞一个宣发会？”樊磊逡巡看着周围一圈人的脸，最后把目光落到姚冬身上。
“可以是可以，但最好把价儿抬高一点儿。”姚冬从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樊磊，樊磊接过后顺势把烟点着。
樊磊猛吸一口烟吐出去，“已经不低了，您可以向周边儿几个厂家打听打听，我出的价儿已经高过平均线。”
“理解理解。”姚冬看了眼周围的人，“毕竟我们僧多粥少，你们先出去吧，杨睿你留下，把门儿带上。”
众人搀扶着像只病怏怏的羊的冯宇呼啦一下出去了。
樊磊斜睨着双眼，“怎么了这是？没事儿吧？”
“家庭矛盾。”
“百分之九十的家庭矛盾都是让钱给闹的，刚才说到哪儿了？噢，我最大限度只能再让一成。”樊磊伸出一根手指，“诚意够大了吧，嗨，谁让咱们是朋友呢。”
樊磊走后，杨睿急忙关上门。
“这哥儿们明显玩儿的就是空手道，光凭着张嘴就把咱的地盘儿给收了，他拿大头儿，咱没日没夜忙活半天拿个小头儿，凭什么呀？”
“甭不服，人家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虾有虾路，蟹有蟹道，你有本事你去找厂家谈。”
“我去就我去。”
“得了吧，发趟传单你都恨不得全塞垃圾桶。”
“姚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再说了，统兵打仗的将军也不见得会踢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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