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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念和奶奶躺在一张床上的夜晚;
我想念和奶奶躺在床上没有入睡的时候看着马路对面那户人家未灭的灯光在房间墙壁上挥洒出各色形状的影子。
我想念被奶奶哄去陪她干农活的一个个午后;
我想念跟奶奶出去采花生、折芝麻杆时看着旁边一片接着一片种植不同作物的农地,还有接近黄昏时扛着小锄头跟在奶奶身后的轻松愉悦,心里脑袋里装满了玩伴和电视剧;
我想念看《还珠格格》的每个场景,陪奶奶看了数遍再陪外婆看,耳边是表哥们夸张的嘲笑声,大人们喊一声“吃饭啦”百般磨蹭地关掉电视时的不舍;小燕子那么快乐无忧,紫薇那么温柔善良,还有晴儿,是奶奶最爱的可人儿,到现在每当里面的主题音乐响起,那份天然的温暖气息会直接吹进我的心扉。
我想念小学放暑假的每一个夏天;
我想念小学放暑假的那个夏天几个表哥带着我和表妹在河里捉鱼玩水、爬山探险永远都不会喊累只是抬头看看似乎停滞不动的烈日和阴凉;
我想念偏心的外婆躲着我偷偷塞零食给表妹时的神态,还有她教我们晾衣服要按从上衣到裤子的顺序挂到尾、女人衣服要挂在男人后面的执拗劲;
我想念在看到我和表妹争吵骂架时在边上看笑话的二舅妈和四舅妈,她们的手边是永远干不完的农活,她们的双手能磨出嫩嫩的白豆腐和香甜的豆浆,还能用毛线勾出我脚上虽土气但暖和的棉鞋;
我想念不苟言笑的外公会在我想奶奶的时候从口袋掏出一把糖然后近乎粗蛮地说出的“不准哭”,还有在饭桌上教育我和表妹关于夹菜吃饭的各种规矩时的庄重严肃;
我想念因为分不清长相相似的大舅舅和二舅舅而闹出笑话时躲在屋后墙角边暗自懊恼的小感伤,还有被二舅拆穿我之所以嚷嚷着不想吃饭后涌出的羞愧;
我想念每年正月那些天在舅舅家一大家子聚一起吃大锅饭的热络氛围,饭后男人们打牌吹牛逼,女人们围坐一起聊天逗孩子,焕发着勃勃的生机;
我想念在四舅家里看DVD 看到不想睡觉的兴奋,寒冬腊月里他家不怎么发热也不怎么柔软的被子,还有那间超大的厨房以及厨房房梁上挂得满满当当的腊鱼腊肉。
我的四舅舅,一个勤恳、爽朗的男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正值壮年,他笑着喊我妈妈小名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畔,他年节时候给常年在外的亲人们送大米送副食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今天,他匆忙地离世了,因为猝不及防的意外,最令人扼腕难过的突然。
阖家团聚的时候,鲜活的生命却被无情地剥夺,电话里是妈妈泣不成声的伤心欲绝,隔着几百公里,我能够想见那个大家庭再次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悲哀, 我又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错愕之中。
葬礼匆匆进行,家乡的风俗是在人下葬后要烧掉他生前常用的东西,于是,一个人的行迹在短短的两天里便消失了,没有了未知没有了可能,只余亲人们嘴边的怀念,却也抵挡不了时间对那些小一辈儿记忆的冲刷,在年纪尚幼的孩子们那里,旁人再多事无巨细的想念也于事无补,空白就是空白的。
如今,我已长成,经历着各种艰难的人生课题,表哥们南下打工,在工厂里没日没夜地加班,家里有孩子们的学费生活费在定时盼着他们的工资;表妹在小镇生活 成家带娃,那些夏天那些时光里蕴含的记忆除了少数几个画面,其他的都无法避免消逝在时间的河流里,我的想念不值一提,我的回望更像是某种逃避心理的映射,生命里的意外,显得人很脆弱,活着的人,依然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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