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特仑苏羊奶 于 2023-11-7 14:38 编辑
第一章
一到周末，小徐都会去售楼处打探情况，有时候和女朋友小孙一起，有时候独自一人。
售楼中心的大厅里人来人往，西装革履的售楼小姐忙碌地穿梭其间，细长的高跟鞋踩在光亮的地砖“登登”响。屡屡他都盯着模型沙盘里整齐划一的绿化带和棱角分明的住宅楼看的出神，幻想着自己每天出入其间的楼里楼外，有时候都听不清售楼小姐在一旁喋喋不休地介绍。一天之内，几个楼盘不厌其烦来来回回地逛。这倒不是小徐乐意看房子，而是女朋友小孙给他下达的“硬性指标”：如果不买房子，那就不结婚。
“房子房子，又是他妈的房子。”
小徐在每次看完房子之后，心里都会暗骂一句。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孙这么在意房子，没房子怎么就不能结婚了？合着天底下没房子的男人只配打光棍？在他眼里，房子渐渐从最初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变成了埋葬爱情和生活的坟墓。对，就是坟墓，一座人活着的时候就被埋在里边的钢筋混凝土的坟墓。
其实说到底，就俩字：没钱。
钱是什么？多的时候就是快乐的源泉，缺的时候就是催命的阎罗。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谁也不是神仙，绝大部分人也不是圣人。你敢说金山银山堆到自个儿跟前能忍住不擓两把？还是选择跟陶渊明一样不为五斗米折腰？真以为烧烧香拜拜佛喝两口观音水就能把身上这点儿俗气全拍掉？
实际一点吧，该解决的事儿还是得解决。
起初，小徐趁着吃饭的工夫还试图打消小孙买房的念头：你看西欧国家的那些人，那么多一辈子租房子结婚的，不照样活得潇洒？再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孙打断了：“哪来这么多废话，这里是中国，不是西欧。反正没房子咱俩就不结婚，你看着办！”
小徐碰了一鼻子灰，不再说什么。只好继续默默埋头吃饭。
说起小徐和小孙的相识，其实还算是有些偶然。
有一段时间，小徐每天加班到很晚，披星戴月的日子令他身心乏累。每次下班乘坐地铁的时候，总是看到一个女孩中途和他同行，最后同时下车，更碰巧的是，两人竟然住在同一个小区。因为天色太晚的缘故，地铁上的人不是很多，稀稀落落的几个乘客隔位而坐。
有天他刚一上车，又看到这个女孩，他选择坐在她的对面。这女孩看起来很困，大概可能是和自己一样由于长时间加班导致的疲乏。她的脑袋轻轻倚在左侧的铁制把手处，随着地铁的飞驰，她的脑袋也随之微微晃动。不料到了该下车的站点，那女孩竟然昏睡过去无动于衷，小徐站起来将她轻轻拍醒，提醒她该下车了，她还有些恍惚。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站，那女孩这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一站下车，见他还在尾随跟着自己，以为遇到了色狼，想对自己图谋不轨，脚步不禁加快起来。小徐看出了姑娘的顾虑，想着跟上去解释一下，于是也跟着加快了脚步。两人疾步走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姑娘猛的一回头大声说，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小徐哭笑不得，说自己也住在这个小区，然后进一步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这样，两人算是认识了。
再之后的日子里，二人在相处的过程中感情逐渐升温，继而发展成了恋人。
小孙是典型的南方姑娘，虽然个头不算高，但好在长得圆脸大眼，一头秀发水一般的光滑顺长，换上汉服后更颇有一丝江南水乡的温文尔雅，甚是惹人怜爱。
小孙相比其他人更在意房子，是因为幼年时候长期跟随父母四处打工漂泊，居无定所，心总是很慌，晃晃悠悠的定不下来。就像冬天里的雪花，飘飘荡荡的不知落在哪里。
小徐自然不懂这个。他在老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在小县城里也算是中规中矩，压根儿没尝过颠沛流离的苦。甚至在举家搬迁到县城之前，他的父亲在小镇上还算得上是一乡之望。
终于，不同经历的两人在面对房子的问题上第一次发生了冲突。
那是一天周日的早晨，外面刚刚下完小雨，空气湿漉漉的，天色有些阴郁。
小徐早起出门去农贸市场买菜，回来的时候，刚一跨进门，小孙就嗅到一丝淡淡的烟味。便马上质疑地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抽烟了？”小徐抽完了烟后特地嚼了两颗口香糖，甚至还在楼下转了两圈散了散烟味才上来，没想到还是被小孙闻到了。但他这次没打算继续妥协，目光怔怔地盯着小孙：“对，我是抽烟了。”没想到这次小徐死猪不怕开水烫，小孙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才说：“你不是答应我戒烟的吗？你说你两天一包烟多浪费钱？咱们还要攒钱买房，再说，抽烟多伤身子？”
小徐急切地反驳：“不是，我抽根烟怎么了？合着为了买房子，就要把所有的生活质量都牺牲掉？那样的话就算有了房子还有什么意思？”
“我整天素面朝天为了什么？舍不得买化妆品，舍不得买包，你看看别人过的什么生活？你可倒好，一天天的抽烟，房子都抽没了，怎么不抽死你？”小孙一脸委屈，略带哭腔地喊道。
“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是故意找茬儿怎么着？还有完没完了？”
两人剑拔弩张，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屋子里顿时充满火药味。
这时，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小徐平复了一下心情，深吸了一口气，扭开门，原来是上门送水的师傅。小孙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子回了里屋。
临近中午，在拥挤狭小的厨房里，小徐切肉，小孙摘菜。角落里的小电风扇默默地吹着，两个人谁也没搭理谁，气氛有些尴尬。
小徐心里犯起了嘀咕：早上究竟是怎么了？平时也不见这样，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嗐，自己一大老爷们儿，和自己未来的老婆较什么劲呢？想到这里，小徐不由自主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摘菜的小孙。小孙也觉得早上的话太重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有意和小徐和好，于是也用胳膊肘碰了碰小徐。
吃午饭的时候，小徐主动给小孙的碗里夹了一块肉，脸一低，眼皮抬起来，强忍笑意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早晨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抽烟，不该不和你那样说话，不该答应你的事没办到还强词夺理，不该……”
小孙噗嗤一声笑了，也回敬了一筷子菜，抿着嘴说道：“好了，甭假惺惺了。早晨的事我也有错，不该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我知道，你心里压力大，不过最好少抽为好。”
消了一顿午饭的工夫，两人又和好如初了。
到了晚上，小孙已经睡熟。听着身旁小孙的轻鼾，还有床头的风扇的“呼呼”声，小徐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他心里清楚，早晨小孙大动肝火并不是出于偶然，如果还不把房子的问题落实，之后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多。想到这里，小徐更加心神不宁，仿佛自己是驮着师徒四人横渡通天河的老鼋，迟迟看不到彼岸。
就这样半睡半醒捱到了天亮。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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