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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秋菊 于 2023-12-9 07:01 编辑
父亲一生两个爱好,看书与喝酒。
我们家原藏了许多珍贵的书,都是先辈留下来的线装本,还有一幅范仲淹的亲笔对联及裱了几层的蒲扇。文革时期,一夜之间,全被抄了,并付之一炬,父亲堂堂七尺男儿,望着那燃起的火焰,泪流满面。娘说起仍然是叹息不已!
可娘每每说到父亲喝酒,却是气愤难平,说父亲一喝酒斯文扫地。
记忆中父亲不苟言笑。不,我觉得还是八字先生的话更贴切“岀门欢喜进门愁,一脸和气在外头”。父亲在外有说有笑,高谈阔论,一进门,看到我们就变脸。一幅好好的国字脸立马变成一个马脸。好象我们借了他的米还了他的糠一样;好象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做父亲的威严。看我们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一句口头禅“岀差子弟无药医。妈的x,一群猪”等。一次,我麻着胆子回他“一群猪还不是像你,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一次父亲哑口无言。 我父亲一喝酒就不同。他一世好酒,喝酒就醉,一醉就话多,笑声多,满脸福禄寿。我们几兄妹也只有这时才可和父亲侃侃大山,逗乐,逗乐,我特爱父亲喝醉的样子。
记忆中有一天中午,我正准备去上学,只见父亲被几个堂客推在泥巴沟里一顿乱打,你一拳,我一掌,打得他笑眯眯的。原来父亲在外面喝醉了,几个同事恶作剧。我扶着父亲歪歪斜斜走到屋门口,父亲大声嚷嚷:“你妈,我今天做客,冒喝醉。”然后一个哈哈接一个哈哈,我娘望着一身泥土的父亲,无语!
都说喝酒的人不嫌菜差,但冒酒就不高兴,我是见过的。有年正月初,父亲带着我们到小姑妈家去。小姑妈一大家人连甜酒都不喝。她家和平江接壤,有平江的礼节,上桌先端二碗黄灿灿的油炸糯米坨,再是其他的菜一大桌,可就是没有父亲的酒。父亲一看,满脸不高兴,喊小姑妈:“雪妹子,再莫一上桌就是油坨,油坨,酒都冒得,吃什么?”
小姑妈,我爸妈带大,自然是有几分怕。一会儿不知在哪搞一小葫芦酒来,父亲呡一口,仍皱起眉头嚷道:“告诉你,再这淡不拉索的酒莫拿来,不晓得我喝酒。”理直气壮,小姑妈不敢吭声。估计这餐饭姑妈心里蛮不好受,但我到现在还怀念那油坨的味道。
娘说有次外婆家接客,那真是闹大了。外婆家是那种四合院式,分上堂屋,下堂屋、东堂屋、西堂屋、中间一个天井隔开。那天堂屋里摆满了桌席,大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后来客人陆续散了,只父亲这桌还在喝酒。大家你一杯我一杯,杯杯敬这姑爷,这姐夫。我父亲来者不拒,慢慢地,话多了,声音也亮堂了,笑声也不断了。外婆赶忙过来,说:“天咧,你们莫劝他的酒了,这么害他。”外婆散了这一桌。父亲和另一堂舅东倒西歪走到灶屋,看见外公在熬酒,两人从灶台上抬起那缸酒往地下一搁,“啪”缸底打破了,一缸酒全倒了,酒流成河,酒香四溢。两郎舅看到这香喷喷的酒,忙每人拿一根晒干了的稻草,扒在地上吸了起来。我娘见状,满是羞涩,一个人冲回了家。
我家到外婆家是一座山的距离,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父亲又跌跌撞撞下山了。经过一个叫“通屋”的屋场,家兵伯伯见父亲醉成那样,生怕父亲摔倒,就搀扶着送父亲回来。刚到老屋大门,进地坪,父亲就嚷嚷着叫我娘:“你妈,家兵哥来了,你把屋里腊肉大点切,把那黑鸡杀了,家兵哥到我屋里吃饭”。然后一个哈哈又一个哈哈,“家兵哥,如果你不吃饭,我就……”吓得家兵伯扭头跑了。我问娘,那个时候有腊肉吗?娘说,哪里有啦,腊肉皮都冒得。
父亲过世得早。到底和酒有没有关系,谁也说不清楚,但应该和他天天马着脸是有关系的。说到底我还是喜欢父亲喝酒的样子,至少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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