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一隅安坐,描几笔当下
我择了一隅安坐,不知此隅为何处之隅,亦不知安坐至何时。桌上有一杯茶,茶色渐深,茶叶沉底,想是泡得久了。窗外日光正好,斜斜地切进半尺,正落在我那本翻开的书上,字里行间便有了明暗之分。
邻座有二人对谈,声量不高不低,恰能入耳。一说物价,一说儿女,都是极平常的话。物价天天涨,儿女日日长,说的人皱眉,听的人点头,两下里都显出几分忧患来。我想,这便是所谓的"当下"了。
掏出笔来,笔是旧笔,笔杆上已有几处磨得发亮。笔尖触纸,却不知从何写起。眼前所见,耳中所闻,皆可入文,却又皆不足入文。茶凉了可以再续,日头偏了自会西沉,物价涨了还得买,儿女大了总要飞。写与不写,原无差别。
忽见一只苍蝇撞入窗来,在茶杯沿上歇脚,搓着前足,甚是忙碌。我疑为它要投茶自尽,它却忽地飞起,在日光中划出几道金线,又向窗外去了。这小虫的生死去留,倒比我果断得多。
服务员过来添水,问我还需要什么。我摇头,他便走了。想他每日奔走于此方寸之地,看尽百态,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或许如我一般,不过是看罢了,何曾感想。
笔下的字歪歪扭扭地爬着,不成章法。想描摹当下,当下却已溜走。方才的日光现在移了三寸,茶杯里的茶叶又沉下去一些,邻座的人换了话题,说起了某处的房子。
人生在世,无非是择一处坐下,看时光流过。描几笔当下,墨迹未干,当下已成过往。所谓"安坐",不过是自欺罢了,谁能在时光里真正坐得住呢?
茶尽了,该走了。这一隅,自有他人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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