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卸下一天的疲惫,倚在窗前远眺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万家灯火像是夜幕拉翻了星空,洒满了大地,川流不息的车辆奔向各自的归宿。晚风带着熟悉的泥土气息流浪千里,扑面而来。鼻子莫名的有些酸楚,我知道的,我想家了。
近几天阴雨,睡眠很浅,总是在半醒半睡中脑海浮沉着许多画面。有人,有事,有物。耳畔也总有一些声音若隐若现。有一棵老柳树就那么突兀的扎根在我的记忆里,越发的清晰,彷佛我只要伸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如今用沧海桑田来形容我们村都是不为过的,如果没有村前的老柳树,我都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奶奶是村里最年长的,在一个夕阳的余晖里,奶奶牵着我的手路过老柳树时,我曾问过奶奶,那柳树是谁栽下的。奶奶驻足抚摸着老柳树,微蹙着眉头,翻阅着记忆。而后展颜一笑:“老喽!记不得了”。然后带着崇拜的口吻说:“你说会不会是从前哪位骑白马的将军种下的?”接着就开始碎碎念,说爷爷经常会锄完地倚着老柳树打盹的事。爷爷在父亲还小就去了,我想,爷爷就像奶奶心中的将军。晚霞把奶奶的银发染成了红色,像新娘的红盖头一样美。
起初,是两棵老柳树,父亲烧麦秸时,风把其中一棵引燃烧死了。那天放学回家,就看着父亲愧疚的耷拉着脑袋。奶奶拿着扫帚奋力的揍着父亲,嘴里嘟囔着“你个不孝子,你知道万物都是有灵的吗?那可是上百年的树啊!”,那是我第一次见奶奶发脾气。几年后的一个冬天,那年冬天是我记忆里最冷的一个寒冬。奶奶躺在床上,家里来了很多人。大伯靠着门框沉闷的抽着旱烟,小姑躲在墙角抽噎着,父亲拉着奶奶那如老树皮一样的手,低声的询问着“娘,你还想吃点啥?”奶奶消瘦的像个孩子,气若游丝。母亲把我拉在怀里,我问母亲“奶奶睡着了吗?”母亲轻声的对我说“你奶奶怕是不行了”。父亲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就怒冲冲的瞪了过来,我噤若寒蝉。后来父亲贴着奶奶耳边柔声的说“娘,村口烧死的那棵柳树,从根部又发芽了,还活着呢”。我看到奶奶慈祥的笑了。
年前回家,路过那棵老柳树,形单影只的在挥动着手臂迎接着归人。旁边的那棵树根早已腐烂成泥土,根本没有曾经发过芽的迹象。树的外表还和记忆里的一样,凹凸不平,像一个个小包裹,里面装满的是岁月的寒来暑往。默默的矗立在天地间,给回家的人指明方向。愿归期有期,愿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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