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浸染这秋色的，我觉得还是那满园的落叶。
踱步在园子里，不经意间看到角落里铺满一层厚厚的落叶：绛红，紫红，焦红，淡黄，深黄，橙黄，卷角的，枯萎的，带点绿色的，秋阳下跳跃着，轻吟着，欢笑着，仿佛在演奏着一场秋的乐章。我俯身拾起一片落叶，放在掌心，感受它的轻盈和脆弱，它的丰盈和艳丽，它的那种别样的宁静美！
如 果说春是蓬勃的，夏是健壮的，冬是深沉的，那么秋是从容的，静美的。
站在这秋的驿站，看着风中飞扬的落叶，我不免想起了生命的轮回，何尝不如这四季的轮回？人生之秋如何起舞，如何奏出一段华美的乐章？我觉得需要一种智慧。
朋友的父亲万爹，他真正是生命的舞者。
一天，朋友说带万爹到我家吃饭，我当然是乐意啦，早从朋友口中听闻过她父亲的豁达。
上午十点，只听门外一声高喊，我们来了。我忙迎过去，朋友和他父亲手牵手，说说笑笑已跨进了门。朋友和我见面多，自然少了一份客套。我看着他父亲叫了一声：“万爹”。万爹应了我，只朝阳台走去。似乎惊叫到：“这么好的风景，这就是南湖吧？可以游泳啵？我想去游泳！”啊？我一脸的懵圈，嘴巴不免张成了一个大写的〇：“您游泳？您多大？”“咋啦？不相信我会游？我告诉你，我今年七十八岁，前不久我还在铁山水库游了泳呢。”说话间，万爹嘴角上扬，两只眼睛睁得老大，那高高隆起的肉鼻子光滑圆润，充满着年轻人的气息。我笑着说“您真不能游，水脏”。不好意思说他年纪大，身体不好。“脏有什么关系，游完了上来用水一冲就好，我过两天抱个球来游一次。”想起万爹过两天要来游泳，心里不免忐忑着，既期盼，又担心，毕竟七十八岁了。
再偷偷地瞟一眼万爹，不免又是惊㤉，他瘦高，瘦高的身材，板直板直的后背，走起路来铿锵有力，说话声音珰珰作响，拿起我桌上那本随手搁置的书大声读了起来，那密密匝匝字我不带眼镜是一抹黑。
难怪朋友说，她爸是个奇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陆陆续续，几个朋友都来了，大家围绕着万爹聊着，气氛活跃起来，空气里洋溢着一种快乐，放松的元素，这都是因了万爹——老玩童。
前几天，朋友告诉我，她父亲有点咳嗽。带到医院一检查，是肺癌晚期，本想瞒过父亲。谁知父亲眼明手快，一眼看到诊断结果上，Ca两个字。说：“哦豁，得的这个病！还诊个鬼，快莫诊了。”二话不说，掏起手机，就开始约牌局，骑上摩托消失在医院门口。朋友还愣着呢，回过头来想，随他去吧，父亲也许又可创造一个神话呢。
朋友说这段时间万爹的生活照旧，并没有任何的改变，约牌局，会朋友，上老年大学……白天忙得不亦乐乎，晚上倒头就睡，两个鼻子走鼾不赢。看着他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这哪像个病人哪？
我悄悄地把朋友拉到身边，说：“可以和你爸聊生死啵？”“当然可以啦，什么都可以聊，他通透得很。”朋友也坦坦荡荡。
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洒脱，坦荡的父女俩。
我傻不拉叽 ，直言到：“万爹，怎样看待生死？”万爹一脸的从容，脱口就说：“生死不简单，人生来就是奔着死去的。”我想起了《西藏生死书》里说的，每一个人都是向死而生。我以为那都高僧大德髙修为后对人生的彻悟，想不到万爹也有如此境界。我又问：“当您知道自己得癌症的那一刻，真的一点不怕？”万爹头一仰，如一个小躁子般说：“怕什么？”然后故做神秘状，把头伸到我们身边低声地说：“告诉你们咯，其实得癌症的人都是吓死的，你越怕越容易死。我该玩就玩，该吃就吃，活好每一天。”万爹确实洒脱！
好多年前，我看到过一篇文章。大意是有两个人得了癌症，一个选择就医，一个选择放弃就医，到处旅游，过自己喜欢的生活。结果就医的早早去世，那个旅游的创造了一个奇迹，身上癌细胞没有了。后来有人说，当人快乐时，身体里可以分泌一种快乐素，杀死癌细胞。
万爹多见多闻，天南地北地侃。听他聊天，我和几个朋友都忍笑不住，个个竖起了大拇指。我又问：“您这一生还有遗憾吗？”他女儿说：“他还有遗憾啦？就死都值！”万爹扬着头，笑嘻嘻地说：“是的，我的人生冒得遗憾，我这孩子最懂我。”
于是万爹又滔滔不绝讲起了他曾经的过往。他退休后，最大的爱好就是旅游。常常是或一个人，或结伴，游历了三十六国家。了解各国的风情，途中结识了许多全国各地朋友，到现在一打电话就是好久。特别是他回忆到英国旅游的那段经历，还满脸的幸福。他说到国外最大的障碍是找w.c。他不懂语言，每次找W.c就让别人带，然后给别人一英磅。万爹说这一趟旅游，因这个都花了几百块钱。不过也有收获，途中，因为问路，认识了一位漂亮、精干的中国女人，她随儿子定居英国，因万爹豪爽，女子爱上了万爹，万爹把她带回来做了他老婆。
万爹回忆自己工作时，也算是个逢上不怕，遇下不欺之人。曾为老百姓发声，写过一篇文章《一个货车司机的诉求》，经市长签字，刊登在《岳阳晚报》的头版头条，电视台滚动播放了三天。风靡一时！
我又笑着问：“万爹，还留了多少钱财给您的儿女？”这一下，万爹哈哈大笑，“双七。”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什么双七？什么意思？不懂。她女儿说：“就是打扑克买的双七啦。”天哪，太搞笑了，把我们笑弯了腰。
吃过午饭，万爹马不停蹄又去赶下一个场子了。
我抬头望向窗外，风起了，发黄的树叶随风舞起，欣然飘落……
万爹像秋叶一样深沉静美，洒脱，真的是活通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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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16 19: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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