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约摸十点左右，小徐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厚厚的窗帘阴森森地闭着，透不进一丝光，屋里黑漆漆的。小徐迷迷糊糊摸索着打开灯，屋里还弥散着昨天晚上浓浓的烟味。魏东还在四仰八叉地斜躺在沙发上睡觉。
小徐推开门接起电话，原来是唐静找好了房源，让他抽空过去看看。没想到这么快。
挂掉电话，接着小孙又打过来了。
小徐找了几页信纸，包了五千块钱放在茶几上，然后悄悄掩上门溜了出来。
屋外骄阳似火，街边高大的皂荚树被晒得萎靡不振，趴在树上的蝉此起彼伏的“咿——咿——”地叫着。
有几个上了岁数的老汉索性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在街上晃荡。还有一些女人为了防止紫外线灼伤，从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就连双眼都被深色的墨镜罩住，扮相活脱脱一个个阿富汗妇女。
唐静给小徐和小孙介绍了她的前同事——个精瘦的男人。
这男人尖嘴猴腮，一身工作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腰间的裤带勒得像是戴了紧箍咒的孙猴子，西服裤子拉长盖住脚面，再配一双黑色圆头皮鞋，滑稽的好像卓别林。
小孙的前同事叫赵伟，一见面就热情地跟小徐握手，熟门熟路的架势仿佛和小徐是阔别多年的好友重逢。
小徐心想，怪不得人家是吃这碗饭的，自来熟！
接着赵伟从他的斜挎包里从一沓名片里抽出两张来，递给小徐和小孙。像是早年间公交车售票员在发车票。
三人坐着着赵伟的白色丰田奔向楼盘。
一上车赵伟就滔滔不绝。
“你们算是找对人了，我手头上正巧有几个摇号剩下的指标，一直挺抢手。听唐静说你们有意向，我就先特意留着，都是朋友，先去瞅瞅，看上看不上另说。”
“感谢感谢，要不是你这趟帮忙，我们还指不定还在哪瞎踅摸呢。”小徐嘴上客套着。
“嗨，不用客气，都是朋友，再说这也是我的工作，给熟人帮忙总比帮外人强，你说是吧？”
“先别急着夸海口，能帮上忙再说。”唐静笑着说。
“是，是。”
“不管帮上帮不上，都得感谢。”小孙附和着笑着说。
“嫂子，千万别客气，我们说着玩儿的。”
一下子车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车一路开到主城区外，楼群也渐渐由密转疏，道路也逐渐变得坑坑洼洼，汽车左摇右晃地不得不降低速度。
到了的时候才发现，这里距离地铁站还有一大段路程呢。
小徐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只有零星的几家小超市、小饭店和水果店营业，楼群的后方紧挨着一座山，放眼望去一片翠绿。另外来的时候在不远处路过过一座寄宿学校，别的没什么了。聚集的楼群仿佛是汪洋里被遗弃的孤岛。
赵伟见小徐皱了一下眉，心领神会，忙解释说这里属于新开发的楼盘，设施暂时还不齐全，以后该有的什么肯定都会有。
小徐点点头。
不用摇号的楼层，自然是别人挑剩下的。
秃子的脑袋——没法（发）。谁让自己摇不到号呢？
不过话说回来，房子是没有区别的，区别就在于楼层数字。中国人讲究这个，吉祥的数字能讨个好彩头。
小徐不在乎这个，好赖自己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莫非生前住在第十八层死后真就得下十八层地狱了？再者说了，活着的时候还这么狼狈，谁还会关心死后是什么样的？
一行四人来到样板房，瞧着门口挑高的房顶，明亮宽大的落地窗，还有阳台、客厅和餐厅相连在一起。厨房也不那么紧凑，不像现在转个身还碰胳膊肘。宽阔的视野让小徐和小孙两人喜上眉梢。
小徐立在阳台往楼下瞅，看到不远处一大片空旷的土地似乎被铁丝网圈着，手指着远处问赵伟那是什么。
“野生动物园。”
合着一杆子快杵到边疆了，怪不得附近的路这么差劲。不过房子还是满意的，就是这地儿太偏了。小徐暗暗思忖。
小徐把小孙拉到一边：“感觉怎么样？”
“房子还算不错，就是有点偏。”
“市区里咱挑得也不止一套两套了，跟这儿差不多的价儿可最少比这儿贵一倍都不止，这个价儿在市里可连个老破小都捞不到，待会再砍砍价，要是差不多我看今天就定了吧。”
“瞧你着急的，又不是买菜，先等等，再看看。”
四个人逛到一点多，过了饭点，小徐才感觉有些饿。
下楼找了家小饭馆，点了一锅鱼和几个凉菜。来吃饭的人很多，在等菜的间隙，几个人已经饥肠辘辘。
鱼刚一端上来，小徐招呼大家别客气。赵伟嘴上打着哈哈，夹起块鱼送进嘴里，嗍完筷子吧唧嘴，一口没嚼完又在锅里㧅。
唐静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赵伟放下筷子。
“哥，要不是今天开车，我非得和你好好喝一顿，下次，下次一定舍命陪君子。”赵伟端起茶杯，准备以茶代酒。
“别下次了，就今天吧，你把车撂这儿，咱俩今天喝个痛快，怎么样？”小徐头脑一热。
小孙悄悄拧了一下他的大腿，他侧过头瞥见小孙给他使眼色。
“我说你可别激他，他可真跟你喝。”唐静在一旁煽风点火。
话说到这份上，赵伟有些僵持不下，索性心一横，茶杯换成了酒杯。
这时候小徐倒后悔了，作为一个成年人怎么能说话不过脑子？光过嘴瘾，这样一来，如果事后想反悔不买这儿的房子都不好意思了。
都说喝酒误事，圣贤孟浩然都过不了这一关，何况自己一俗人。
果然，喝到正兴之际，赵伟和小徐两人勾肩搭背得称兄道弟，购房合同就这么在酒桌上签了。
“不是我说你，昨天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就把合同签了？万一将来房子出问题怎么办？”隔天早晨小孙埋怨道。
“能有什么问题？不是都看过了吗？”小徐揉了揉太阳穴，还微微有些发疼。
看小孙还是顾虑重重，小徐挪上前搂住她：“咱俩现在算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别瞎想了，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再说，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房子吗？”
小孙扑哧一声笑了：“谁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鸳鸯鸳鸯，再不就是比翼鸟，这总行了吧？”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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