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味】—我哥有故事

幸福像花儿一样

               哥有故事
          周琼选
听到老五（化名）要被枪决的消息，哥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一缕白烟从嘴里喷出来，缭绕。哥喃喃地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老五，是我哥看着长大的。从小长得浓眉大眼，伶牙俐齿，四肢发达，喜欢跟着我哥后面屁颠屁颠地玩，听我哥讲故事，“师傅，师傅”叫个不停。


  再后来，哥参加工作了，大家各自住远了，也难见上一面。


  再见老五是一个火辣辣的下午，哥正走在去上班的路上。只见前面马路上人山人海，围了个水泄不通，车都停摆了。哥是个爱看热闹的主，也凑过去，挤进去一看。只见X婆赤着上身，身上纹着二条黑漆漆的长龙，他手持一把尺来长的大刀，大声吆喝着，正准备向一个中年男子砍去，一幅凶杀相，这场面让人不寒而栗。哥叫了一声“老五”，老五一回头见是哥，枯着的眉头舒了一下，叫了一声“师傅”说道：“这XX，抢我的业务，杀了他。”哥拖住老五，说；“今天给师傅一个面子，把刀收了。”怪事，老五真的给了哥一个面子，一场血腥刀杀中止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老五成了黑社会老大！专门欺行霸市，抢别人手里的基建业务，沙卵石业务，手下一帮马仔，动不动就砍人，挑人脚筋，杀气腾腾。


  时隔不久，听说老五被捉了，可能会判死刑，听到这消息，哥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岀一支烟，燃上，缕缕白烟萦绕着，儿时的一幕幕又呈现在眼前。


  上世纪七十年代，大家都还住公房，一家都有几个孩子，一到放假都喜欢到我家玩。我哥爱讲故事，尤其是讲那些鬼，怪的故事。


  那时，老五还只七，八岁，也跟着在我们家玩。有一天，老五又和几个男孩，女孩到我们家来玩，我哥对他们说，今天玩点新鲜的，捉鬼给你们看，好不好？大家个个都十分惊讶地望着我哥：“你会吗？”“当然会，前提是你们必须叫我一声师傅，然后闭上眼睛，我不说睁开就不可睁开，不然鬼就不来了。”小伙伴们听后面面相觑，半信半疑。我哥说：“不信？不信就算了。”，转身假装要走。这时老五第一个先开囗了：“师傅，我相信，我相信。”接着“师傅，师傅”一声声都叫开了。我哥就乐颠乐颠地“唉，唉，唉”答应着，好像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然后叫大家在我们家堂屋里围一个圈，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说道：“我没说睁开眼睛就千万不能睁开眼，不然就不灵了。”那时的小伙伴就是这么听我哥的，乖乖地紧闭着双眼，个个屏住呼吸，等鬼来光临。只听我哥低着噪音，学着那捉鬼道士在屋里“天灵灵，地灵灵”地叫着，伙伴们只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什么摸着，窸窸窣窣地，却不敢睁开眼睛，吓得大气不敢喘。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一声“睁开”！大家慢慢睁开眼睛一看，啊？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哪有鬼？每个人脸上全是黑锅烟，房屋中间倒放着一只大铁锅。大家又气又好笑，知道又上当了，但师傅的名称从此叫开了，老五更是最佩服我哥，天天在我们家玩，一口一个师傅。


  哥打听到老五关押的地方，想起儿时那段快乐时光，不免牵挂起来。周末，哥在家卤了些猪脚，鸡瓜，买些烟，酒，托熟人见了他。再见到X婆，他一脸的颓丧，已完全没了那嚣张气，两眼无神，充满了恐惧。拖着一幅手铐，脚铐，“哐当 哐当”如丧钟般敲着。


   一见我哥，两眼泪直流，嚎啕大哭，真的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哥也陪着流了一场泪，哥说：“你咋走上了这条路？”老五说起了往事，满是悔意。他说，那年代，家里姊妹多，又穷，父母在家天天吵架。屋里冒钱，他觉得都是钱惹的祸，可自己又没有文化，找不到好的工作。于是他就靠打，抢，杀出一条路。当时正逢单位大搞开发，他每天挎把长刀 ，业务不给他就杀。别人一句话没说好，就把人打个半死。凭着这份凶残，他赚了不少钱，也犯下了命案，最后走上这条不归路。老五哭着说：“师傅，救救我，我不想死。”哥哥望着老五，说道：“老五，我冒办法救你，家里有什么需要安排的，你尽管吩咐。我可以帮就帮，老五，善恶终有头。你做了太多的恶，该是到头，接受吧，来世好好做人。”哥走了出来，这时夕阳已西下，黑夜慢慢袭过来，指甲上的烟一明一灭。哥的脑海里闪过那活泼，乖巧的男孩……


  哥算得上一个性情中人，一生爱好交朋结友。他结交朋友全凭性情，从不趋炎附势。所以工作了一辈子原地踏步了一辈子。曾也有领导让我给他做工作，站个队，哥总是说：“我不喜欢在我面前摆个领导架子，称兄道弟一条裤子脱给他，其他的免谈，我喝点清清粥，享点轻轻福。”


    我哥冒拆迁时，三层楼一套房子基本上是住的是那些落烂的朋友或者是从乡下来岳阳打拚的老乡，一批又一批，哥总以兄弟相称。


    邓婆也是我哥的一位铁杆兄弟，长得五大三粗，说话打雷一样，在君山做沙卵石生意。常常有事冒事和我哥一伙喝喝酒，侃侃大山。也找我哥借了一些钱做生意周转。后来不知何故，邓婆生意失败，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我都替我哥捏一把汗，可我仍见我哥满面春风，仍然是三朋四友小酒酒。我问他：“你不急吗？”他满不在乎地说：“咯有什急的？人家现在遇难了，帮帮他冒关系，人三起三落不得到老。他有了会还我，如果真还不了，就当我上辈子欠他的。”望着我哥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想难怪他比我显年轻。后来邓婆真的东山再起，想给我哥一些干股，哥也是婉拒，偶尔帮他理理帐也是有的。


      也许是遗传吧，酒是我哥的最爱。一有空他就好邀上几个朋友到家里炒上几个菜，或到外面把酒话桑麻。我哥平常斯斯文文，说话秀秀气气，一到酒桌上一改往日风。高谈阔论，微醉时，眼睛眉毛一扬，话就多了。我哥劝酒有方，别人劝酒是劝醉对方，他总是劝醉自己。酒至半醺。他就劝别人不喝了，剩下的他喝，最后酩酊大醉。他喝酒没人可奈何他。不过现在有人制伏他了，那就是他一双孙儿孙女，一句：“爷爷，不准喝。”他满脸讨好地说：“一点点，一点点。”


      儿时的哥着实也让我父亲操了不少心。


    哥哥是父亲的长子，自然寄托了我父亲所有的希望。可我哥生性爱玩，读书也就不多。父亲只好天天晚上在家教哥哥读古文，吟诗作对。可玩心太重，一眨眼功夫又和朋友跑了。无奈，父亲爱子心切，心想文不得总要武得吧。那年代，生活都还拮据，我们家专门请了一个打师，天天晚上教哥哥习武，后来特意又从师月田的名师地爹。我常想起那些个月光如银的夜晚，哥哥手持长棍在地坪飞拳弄武，父亲站在一旁翘首以盼。如今估计二，三个小子还是难拢哥的边。父亲对我哥是恨得有，疼得有，喜得有，吓得有。可怜了我父亲！


  我父亲越寄希望于我哥，对我哥要求越严格，哥哥就越叛逆。只到父亲突然间发病，哥一下子变了一个人。变得懂事，孝顺，有担当了。父亲在医院一住就是几个月，全凭我哥一个人服侍，我哥服侍父亲轻手轻脚，喂饭，端屎接尿任劳任怨，有时父亲大便结，哥就用手指抠，同病房的需要照看，哥也搭把手，哥在医院得到医生、病友的好评。


  想起我父亲临死的情形，我又觉得冥冥之中真有安排。那时哥在大湖值班，刚好头天回家了，嫂子顺便问一下，你具体在哪值班？哥说，就在虾子山，沿着珍珠厂那条小路一上去，那里搭了一个棚子就是。第二天晚上，父亲恰好发病了。嫂子连忙跑去叫回了哥，哥从床上抱起父亲，叫一声“爸”，父亲竟奇迹般睁开了眼，朝我们姊妹望了一眼，然后死死地盯着我哥，似乎有什么要说，却一个字也讲不出。哥哭着说:“爸，你是说要我挑起这个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到，您放心啊。”父亲头一歪，倒在哥的怀里，永远闭上了那双眼。临到终了，还是我哥最懂我父亲，那晚寒风涩涩。


没有父亲的日子，我哥守着那份承诺，就象母鸡护小鸡一样，守护着我们，守护着我们的家。一家的大小事他一个人挑。我们有委屈，他出头；有困难，他想办法；姊妹房子装修是他的事；逢年过节来客他撑勺。有时他还是每个人的出气筒。他常常对我说：“就算全世界的人不理解你，我都理解你，我永远是最懂你的那个人。”我哥就是这样温暖着我，呵护着我，也保护着这个家。尤其在娘的面前百依百顺，轻言细语，总是笑眯眯，哥哥懂得孔夫子所说的“色难”，对母亲总是和颜悦色。娘住院的日子多，每每危险期，哥从不让我招呼，总说，危险期你招呼我不放心。我哥如父！


  今夜月光如银，缕缕清风透过窗棂吹拂着我的脸，我又想起了我哥的点点滴滴，如果真要评价我哥，我觉得还是他自己涂鸦的那些文字再恰当不过吧：


    “幼曾怀大志习成文武才，年过而立无所事，只落得清风两袖，满腹牢骚。嗟乎！吾何与归？同渔夫共舞，撒网南湖。夜乘星月驾扁舟一叶，融入昏天浊水戏于杜康之中。飘飘然醒眼醉观天，疯疯癫癫往事当云烟。叹珠匿鱼腹，玉隐石间。笑谈人生长流水，唯留大义薄云天”。
    这，就是我的大哥，渔场人都叫他”殿哥”，1965年生人。

彩云筑梦

哥哥其实蛮有才华的，人又这么好，周姐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好哥哥🌹

小梨漫

像看一个短篇小说，很有代入感，人物形象也清楚的感知出来
有哥哥的人更能体验到这种感觉，被保护被温暖和亲情的爱

翠媚

我要是也有个哥哥就好了👍

万因

有这样一个哥哥多好啊！

花雨

看周姐的文章就好像是在看小说，看故事，总是那么的引人入胜👍

永存风华

羡慕你有一个好哥哥。

持之以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