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彩云姐姐 于 2023-11-9 16:48 编辑
第三章
令小徐颇感意外的是，他破天荒地拿到了四个月的年终奖。在这之前，能拿到两个月就算烧高香了。
盯着手机银行里躺着的一长串数字，他心里默不作声地乐开了花。这其中还多亏了老李的帮忙，在他的电子考核表里全部打了“A”。
这天临近下班的时候，小徐特意从公司的杂货间翻出一个牛皮纸袋，把奖金从路边的ATM柜机取出来后一股脑儿倒进袋子里，心满意足地揣着回了家，仿佛怀揣一块和氏璧。
回到家里，小孙兴致勃勃地把奖金整齐地摆在床上，一沓一沓反复地数着，数了好几遍后兴奋地捧起小徐的脸跟啄木鸟似的乱亲。
小徐高兴之余想起了自己有可能晋升小组组长的事情，他心里盘算着应该有七八成的把握，如果能顺水推舟一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于是和小孙商量要不要趁热打铁给老李送送礼。
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是能把这事儿落实，那可不是千儿八百的礼物能比的。”小徐两眼放光地说，仿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前程。
“那好，既然决定要送礼，那你再想想除了老李还需不需要送给别人？”小孙在一旁提醒他。
说的也是，小徐赶忙找来笔和纸，边想边写着公司的人际关系和组织架构。思来想去，最后定位到部门经理老李和副经理杨昌明。
“级别太高的够不着，远水解不了近渴。太低的送礼也没用。”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决定恰恰让自己弄巧成拙。
最终一锤定音敲定了送礼目标。目标确定了，该送什么礼呢？这时两人又犯了难。
假如送好烟好酒，虽然价格不菲但又有些落入俗套，恐怕给领导留不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如果送名画瓷器，价格又太过昂贵，领导要是对艺术品不感冒，反而华而不实。
两人瘫在床上想了半夜也没个头绪，只好将此事暂且搁置。
碰巧到了第二天晚上下班回来，小徐的朋友从远隔千里的老家打过电话来和他拉家常，无意间聊起了老家县城的一条街面上新开了一家装潢阔气的剪纸店。
小徐一拍脑门儿，这不是有了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剪纸的价钱相比名画瓷器还是要便宜很多，而且比起烟酒来又显得气派些。于是当即托付朋友挑了两幅剪纸邮过来。
三天后，剪纸邮到了。
两幅剪纸均采用仿灰褐色的檀木盒子盛装，瘦长的盒身立起来高度及腰，仿佛两支盛装在匣子里的狙击枪。打开盒子，解开系在卷轴上的明黄色布条，两幅山水画模样的剪纸赫然而出，走近仔细查看，上边一段段细小的纹路足见雕刻者深厚的刀工。
小徐一个劲地赞不绝口，这钱花得值！
找了两个合适的机会，小徐将两幅剪纸分别送了出去。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接下来他的任务就剩下美滋滋地坐享其成了。
过了个把月，眼看筛选小组组长的日子迫在眉梢，可是两位领导一点回信都没给自己透露。小徐暗自着急，俗话说拿人钱财忠人之事，虽说剪纸算不了多少钱，可毕竟也是自己真金白银买的，领导岂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装傻充愣？
于是小徐私下找到老李，有意无意间透露来意。
没想到老李收起一如既往的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正要过去找你，想和你说一下情况。这次下边要选一个小组组长呢，这也是公司的意思，要根据每个人平时的业绩秉公评选，何况我也只是个部门经理，另一头儿毕竟还有杨副经理一起评定，我自己也实属无奈。哦，对了，你把这个拿回去，让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
老李说完弯腰从桌下的柜子里拿出剪纸，执意要将它退还给小徐。
小徐一时语塞，迫于从老李口中说出的要按公司章程走不好争执。他显然没有想到老李会拿这个来搪塞自己。
这时候老李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伸出一只肉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只要是表现好，以后还是会有机会的。”
小徐这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说这次送礼纯属是老家新开了一家剪纸店，想让老领导沾沾喜气，和竞选组长这件事没关系。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但是对于如此拙劣的回答，老李也没有点破。只是一个劲笑呵呵地摆手说下次一定。
小徐只好悻悻地收回了剪纸。
两天后，副经理杨昌明也私下将剪纸退还给他，并且说辞和老李的如出一辙，两个人仿佛商量好了似的。
小徐很纳闷，反复思忖着老李和杨昌明的回话，白天上班的时候都想的有些走神。
到了晚上下班快到家的时候，小徐边抽烟边想到底哪里不对劲。猛得一下惊醒过来——臣不事二主。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办这么糊涂的事？
老李和杨昌明双方肯定互相知道了对方收了自己的礼，很明显两人面和心不和！
至于老李的那一句什么叫“另一头儿毕竟还有杨副经理一起评定”，全他妈都是
狗屁借口，这分明是要自己表态，看是站在他老李这一头，还是站在杨昌明那一头。
这个老狐狸！
小徐不谙人性，也不屑于了解人性，因为这个头一次吃了瘪，心里连连叫苦，却又不甘心，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卡在嗓子眼一样难受。但他还是觉得惋惜。
他一边责怪老李是笑面虎，平日里那么支持他，到最后临门一脚了给自己撂挑子；一边又暗自后悔考虑事情不周全，忽略人情世故。也罢，自己投石问路同时投了两条路，这能怪谁？还不是只能怪自己。
果然，小组组长的头衔最后落到了同组的王德发头上。
王德发是什么人？整个一马屁精！要业绩没业绩，要能力没能力。不就比自己早来了两年吗？除了这一点哪里比自己强？他凭什么当组长？
小徐想不通，心里泛起一丝深深的失望。
小徐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有些埋怨小孙。
小孙也急了：“一出了事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这也不是给你好心出主意？最后还不是得你做决定？”
这时候小徐蔫眉耷眼地蜷在一边不言语了，像一只可怜的刺猬。
小孙有些心疼了，上前搂住小徐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不就是个组长吗？咱不争了，没必要为这事气出个好歹来，后面没准还有更好的事儿等着咱呢。”
小徐瞟向角落里立着的两幅瘦长的剪纸，像是两根被遗弃的甘蔗。
咳，就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吧！
不就是个小组组长吗？谁乐意当谁当去！老子还不稀罕呢！
埋怨归埋怨，气话归气话。自己终归是得罪了老领导，这个是事实。
老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
在一个公司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不定老李哪天一不高兴再给自己小鞋穿穿，那可就成了吃不了兜着走了。杨昌明那边还好说，毕竟平时走动不多，何况老李又是自己直属领导的一把手。
这个铃还必须得靠自己解开才行。怎么解开呢？
晚上踱到家门口的时候，小徐瘫在楼对面的长椅上猛地大口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呛地大声咳嗽起来，不知不觉已经消灭了大半盒烟，烟屁股扔了一地。借着家里昏黄的灯光，看见小孙在楼上的屋子里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又听到了身后的河道里的河水湍急地涌动。他陷入了无尽的惆怅之中。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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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9 11:3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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