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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岀生在一个较殷实的家庭,外婆只生了舅舅和母亲。舅舅从小在外求学,母亲享受着独生子女的生活。读完高小,突然间脚疼,不得不放弃学业。
父亲一家在当地是穷出了名。奶奶去世早,爷爷老实得近迂腐,叔叔,和小姑妈还年少。家里穷得叮珰响,只差没捏一根讨米棍。娘十七岁那年,经媒妁之言,母亲认识父亲。当时上外公家打破的许多,许多,甚至包括父亲这边的亲戚。外公总是说:“会选的选儿郎,不会选的选田庄。”就这样,娘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变成了一个上孝敬公公,下养育弟妹的顶梁柱,和父亲一起撑起这风雨飘摇的家。
母亲嫁过去时,那婚床是一张只三只脚,另一只脚用砖头塞着的漆黑的破鼓皮床。还有一用力就“吱呀,吱呀”晃动的斑驳的柜子,里面除了二个坛坛罐罐,就是几条短裤。
也许那个年代的女子习惯了顺从;也许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的母亲就是喜欢父亲的英俊,聪慧。母亲嫁过去后,仼劳任怨,努力改变着这个家庭的命运。
母亲把陪嫁过来的衣服,自己用针线一一改小/给弟妹穿;用喂猪,纺纱换来的钱送弟妹上学;这个被穷压得透不气的家里开始有了一丝丝生机,并且逐步由阴转晴。
那些年, 劳累了一天的娘,晚上总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脚踏纺纱车,一只手摇呀摇,一只手伴着“咩咩”纺线声,牵出棉线,好长,好长……常常纺到鸡叫二贩,娘才舍得入睡。下雨天,雨水象断线珠子一样洒落在中堂屋的天井里,嘀嗒嘀嗒响个不停,百年老屋显得更是阴暗,昏沉。娘的那个放在堂屋里的破旧织布机开始响了。借着天井透进来的那线光,两只梭子在娘的手中飞快的梭来梭去,“咣,咣”的织布声和着雨水滴落下来的“滴嗒”声编织岀优美的韵律,娘用那宛如织女的纤手,编织岀希望,编织岀爱……
娘刚进周家, 我小姑妈还只十二岁,个头小,皮肤黑。我娘懂得没娘孩子的苦,总待她如亲妹。总是走到哪把小姑妈带到哪,小姑妈也象娘的小尾巴,生怕哪天给弄丢了。娘总爱把小姑妈打扮得漂漂亮亮,一根红头绳扎在头上的小咎咎上,用带着香气的百合粉扑在黑黑的脸上,然后撕一截红纸用水浸湿,涂在姑妈的小脸上,小脸蛋立马白嫩透着红晕。小姑妈穿上娘织的棉布衣,也美滋滋,甜蜜蜜。嫂子也宛如亲娘,娘送姑妈至初中毕业,然后给姑妈寻了一位书香门第人家嫁了。听说岀嫁那天,小姑妈哭了好久,好久。小姑妈舍不得这如娘样温暖了她的嫂嫂呀……
叔叔大小姑妈二岁,从小乖巧,勤快。小小年纪,个子高挑,单瘦。一有空就背着一个大宽蓝,一把镰刀,田野里,菜园边,山上到处扯猪草,帮妈喂猪。夏天屋前的小溪里溪水清澈见底,叮咚叮咚哼着欢快的曲子,一路向西。叔叔最喜欢趁别人午休时,拿一个漏斗,一个木桶,一双赤脚在小溪里捉些小鱼,小虾,回家后交给我妈,那是他们的美餐。
后来,父亲通过各种途径让叔叔进城当上了通讯兵。妈说,送叔叔走时,天空阴阴的,叔叔只穿着一条市布裤子。娘想着,天变了,要换裤子咋办?忙跑回家,拿出那条娘家陪嫁的,旁边系扣子的裤子给叔叔。叔叔看着父亲和娘,想想家里的不易,嚎啕大哭,闹着不肯岀门,他舍不得这虽贫穷却和和暖暖的家,他想帮哥嫂撑起这个家。娘和父亲手拿一根竹棍子把年幼的叔叔打岀了门,打出了这个贫困的山沟沟。那年叔叔年仅十四岁,从此叔叔成了城市里人。
帮叔叔,姑妈成家了,我们也相继岀生了,爷爷却中风了。说起爷爷中风,中间还有一段令人哭笑不得的笑话。那个年代,家家都饿得要死,人人都做贼。群众只要背了领导的眼就偷。刚好我们队的保管室在我家对门。那天下大雨,不用岀工,干部又不在家,正是偷谷的好时机。大家把保管室的猫眼打开,黄灿灿的稻谷就哗啦啦地溜岀来。大家都拿来桶子,簸箕等轮留接谷,你一桶,我一簸。可怜爷爷坐在门口吓得乱叫,要不得呢,要不得呢。等母亲回来也就吓得中风了,再也走不得路了。这一瘫痪就是八年。这八年,父亲不在家,吃,喝,拉,撒全在母亲身上了。母亲身材瘦小,乡下的茅厕总是离正房很远,要跨过一道高高的石门坎,下几级石台阶,走过一个禾场。母亲就这样背着爷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到后来的两年,爷爷肠胃也岀毛病了。有时等母亲把爷爷背到茅房,爷爷已拉在裤子里了。母亲总是笑眯眯,快快当当地烧水,帮爷爷洗澡,擦身……,夏天还好,衣服容易干。可冬天里,乡下柴火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娘只好在堂屋里烧起一堆稻草,把楼梯放在几把椅子上,然后把衣服搭在楼梯上,帮爷爷的衣裤烧干,以备下次。那一团团的火焰温暖了整个堂屋,也把爷爷那枯萎的脸庞也烤得彤红,彤红…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年年月月,除了茴丝就是茴丝。白米饭,在我们那个乡村好像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我们家的那口大黑锅旁,总有一碗白米饭,那是爷爷的专利。小时候不懂事,望着那白花花,香喷喷的米饭,多希望爷爷吃不完呀!而那时爷爷已口水不止 ……
外婆,和我家的距离也就是翻过一座山的距离,娘一年难得回去一趟。偶尔回趟娘家,要把爷爷饭菜安排好,然后跑式去,跑式回。外婆也总是把家里的好吃的包着,让娘带回来给爷爷吃。我和哥哥知道只要娘一赶我们岀去玩,肯定是给爷爷开小灶了。我们躲在门缝里,闻着那飘来的香,馋死了。就这样过了整整八年,爷爷要走了,拉着母亲的手说;“儿呀,把你吃了亏。”母亲泪水婆娑……
爷爷走了,母亲的故事在老家传了一个村又一个村,一代又一代人。成了那个年代,那个地方的记忆,一个孝媳妇、贤嫂子的传奇。
爷爷走后,娘带着我们几姊妹跟随父亲一起迁到岳阳,开启新的生活。那是1976年,母亲年仅36岁……
多年后的一天,我去乡下外婆家,遇到一位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子,我们结伴上山。聊着,聊着,聊到了我的老家,我的父母。女子说,她不认识我的娘,但总听老一辈讲起我娘的故事,我娘的孝道,让她们效仿。我娘就是这样凭着她的本心本性诠释着什么是孝,什么是长嫂如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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